屠伏在房間里的桌子上,留了一張寫有‘下山’的紙,所以并不擔心每天都要上他身的女鬼找不到他,引出什么亂子。
去羅漢堂的道路,屠伏和慧通都熟悉的很。
后者是每半個月都可以去一次羅漢堂,求教師父。前者是因為十個月之前,已經成為武僧的無克,一直沒忘了屠伏的借錢之恩,經常會和屠伏對練。
不過,無克還沒還錢,開竅境的修行,耗費比之鍛體境更多。
“師父,師父。”
慧通輕聲呼喚了兩聲,羅漢堂院子里聚集在一起的十八個武僧,就全都看了過來。
“怎么這么慢?”無松和尚皺眉道:“你是不是路上又貪玩了?”
“沒有沒有,真的沒有。”慧通的腳步慢了一些,嘴里忙著解釋道:“師父,我和無空師叔剛收到消息,就直接趕來了,都沒怎么收拾的。”
無松這才看向了屠伏。
而其他武僧的目光,早就在屠伏進入院子的時候,就已經聚焦在了屠伏的身上。
“各位師兄好,實在是對不住了,讓各位師兄久等了。師弟我法號無空,這是入寺后第一次下山,還請各位師兄不吝賜教。”
屠伏說話的時候,表情謙和,語氣真誠。
十八個武僧,確實都是無字輩的,從他們僧袍的顏色就能夠辨別出來。
眼見屠伏這么客氣、懂事,武僧們也都松了一口氣——他們都知道無空是法仁的真傳弟子,而且打架的時候非常狠,總結起來就是得罪不起,又看不慣。
“師弟客氣了。”
“我們沒等多久的,也是人剛齊。”
“師弟穿的有些單薄啊,萬萬不可小看了這天氣,不如回去拿一件冬季的僧袍。”
“不用回去的,師弟若是需要的話,師兄我有多的,才洗干凈,我用真氣烘干了,別嫌棄就好。”
“無空師兄,你是我師兄,我是你師弟,我比你入門晚的。”
眾武僧紛紛開口,屠伏一一回應的過程中,有一個和尚引起了他的注意。看樣貌三四十歲的無字輩和尚,竟然自稱是他的師弟。
“無空師兄,我是帶藝投師的,去年年末才入寺,有幸拜在法厄師父的門下,我的法號是無殘。”
帶藝投師的話……放下屠刀那種?
屠伏心里這樣想著,表情卻沒有什么變化,和十八位武僧繼續客套,相互介紹了法號之后,就有一個穿著明黃色僧袍的和尚,從羅漢堂的一間偏殿內走了出來。
“法厄師叔。”“法厄師伯。”“……”
“師父。”
屠伏和慧通也跟著打了招呼,屠伏稱呼的是師叔,慧通稱呼的是師叔祖。
可能有誤,但也無關緊要,一般情況下,這種都是以師叔、師叔祖來稱呼,除了確定是比自己的師父入門早,不然不會輕易用師伯、師伯祖。
“恩。”
法厄點了點頭,用奇怪的眼神單獨看了看屠伏之后,就帶著眾人出發了。
二十一個和尚,一個法字輩,十九個無字輩,一個慧字輩,僅僅是從輩分和人數來看,已經是不容小覷了。
更不要說是在路上的介紹中,屠伏得知法厄是煉神境的高手,十八個武僧全都已經開始了開竅境的修行。
各自開了幾竅,沒說,但無疑都是開竅境的高手。
不算屠伏和慧通兩人,其他人聯起手來,都能夠橫掃那些沒有先天高手,即歸真境高手的江湖門派了。
而這,還只是大佛寺的羅漢堂,這些天派下山的上百個隊伍之一。般若堂在這些天的時間里,同樣也派出了上百個差不多的隊伍。
屠伏跟著眾僧下山的路上,再次感受到了大佛寺的實力之強,而且比之前從慧通、無得、女鬼那里聽說的,要直觀很多。
下山的路很好走,無論是石板路還是鋪設的青石臺階,上面的雪都已經被鏟、掃干凈了。
雖然雪又開始下了起來,可掃雪的和尚也沒有停下來,這些和尚都是雜役和尚,說起來和屠伏、慧通他們沒什么不同,但又大有不同。
在見著屠伏這一行人下山的時候,掃雪的和尚們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。
不是羨慕下山,他們都知道下山是要吃苦的,比不得在山上有吃有喝,而是羨慕屠伏這一行人的武功。
說是很好走的路,其實有不少因為天寒地凍而結冰的地方,那些掃雪的雜役和尚一個不小心,就會跌個跟頭。
可屠伏這一行人,卻都能夠做到如履平地。
輩分、年齡和武功都是最低的慧通,也在一年前筑基大成,并開始了蓄氣境的修行。
以他現在十二歲的年齡來看,還有他在認識屠伏之后,莫名的努力修行來看,進入羅漢堂成為武僧,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。
所以,慧通的師父無松,才對他比之前更加嚴厲——只是成為普通的武僧,可學不到大佛寺的絕技功法。
饒是如此,屠伏他們也走了快一個時辰,才終于算是下了山,離開了大佛寺。
區別就在于,石板鋪裝的道路已經沒了,入目所及,白茫茫一片。
大佛山前極為寬廣,被稱之為‘苦海’的大湖,同樣被白雪所覆蓋。遠處觀之,有幾十個人影構成的黑點——那是除雪鑿冰的打漁人。
“西牛縣的信眾們,因為咱們大佛寺的緣故,向來以吃齋為主。但現在大雪封了天地,打漁也只是為了生計,并不為過,你們懂了嗎?”
法厄出聲之時,是面對眾僧而言,但屠伏卻覺得,法厄這話主要是說給他聽的。
也怨不得他多想,前年和去年年底都不讓他下山,今天卻突然讓他下山了,還是和武僧們一起。總不能,是真的缺了他這個鍛體境的勞力吧?
就算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安排,也不算奇怪。
眾僧回應之后再次沉默,一副多說多錯的樣子,屠伏也開始沉默了起來,跟在了無松、慧通這一對師徒的身邊。
三人并沒有多余的交流,之前的‘幾次往來’,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樣——出家人不打誑語是不錯,但可以不說啊,閉口禪就有這層意思。
雖然沒有了鋪裝的道路,但好在天寒地凍,并不需要擔心什么泥濘,都凍住了。能把小腿都完全沒入其中的白雪,也擋不住他們這群會武功的和尚。
一路無話,法厄帶著他們越走越遠,大佛山都已經看不真切了。
這是要去哪?
屠伏疑惑,卻并沒有問出來,只是看著路過時能夠看到的一切。
雖然是雪災,但大佛寺附近的百姓們,看起來卻并沒有受災的感覺。反而是有柴有糧,心中不慌的樣子。
真要說起來,能在大佛寺附近,乃至于在西牛縣定居的,有半數左右的人家,都擁有至少萬貫的家財,其中不乏在賀州,以及在整個大玄都有名有姓的巨富。
原因之前法仁對屠伏說過——大佛寺能護住一縣平安,無論盛世還是亂世。
亂世無需多說,即便是盛世,也不乏一些想要劫富濟貧,或者是劫富濟己的武道高手。
雖說大玄的鎮魔司實力雄厚,但只有千日做賊,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。真出了事,就算之后鎮魔司抓住了賊寇,又能挽回多少損失?
指望花錢請看家護院,又能請來多高的高手?
這些尋求庇護的富人到來,讓西牛縣乃至于賀州的生計,早已不再是以種地為主。畢竟,只靠種地的話,西牛縣的地,養活不了西牛縣的百萬人口,而且相去甚遠。
陶瓷、紡織、造紙、采礦、冶煉等等行業,放眼整個大玄也是名列前茅。
有錢的富戶,遇到了這樣的雪災,并不會缺衣少食。存糧的習慣,自古有之。
真正受不得災禍的窮苦人家,只要是在西牛縣內,同樣不至于餓死、凍死。
不說大佛寺的幫助,就說那些受了大佛寺庇護的富戶,怎么可能不借著這樣的機會,以布施來換取福德呢?
信不信不重要,重要的是,大佛寺,看著呢。
所以,有些人的災禍,是有些人的機遇。
屠伏看著,想著,又一次想起了法仁對他說的那個詞——事無絕對。
而當他跟著法厄等人,離開了西牛縣之后,感觸就更深了。
路有凍死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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