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婆婆不知道江逸和我之前那些齟齬,但江奶奶卻心知肚明。
她見狀,便知道我必然是覺得難堪了,于是不動聲色替我開脫。
“兒孫自有兒孫福,你當婆婆的一開口,就好像是在逼她們一樣。”
江奶奶雖然為人寬厚,但在兩個兒媳面前還是有絕對威嚴的。
在這個家里,不催生是一種美德,據說我婆婆當年也是進門有段時間才生下了江逸。
所以她聞言登時不敢再開口,囁嚅著轉移了話題。
“對了笙笙,聽說你最近出去工作了,是不是小逸給的零用錢不夠?”
我下意識側頭,看江逸咫尺之隔的那張臉,此時正氣定神閑地看著我。
“不是,是我想出去工作。”我秀氣地抿了一小口飲料,“在商場上一展長才,學以致用嘛。”
我婆婆是學藝術出身,對商業半點不感興趣,一直覺得滿身銅臭會影響她的藝術氣息。
當下尷尬地笑了笑,這個話題戛然而止。
我心里悄悄松了口氣。
再后面她又東拉西扯問了些家常話題,都被江逸技巧性地擋回去了。
我愈發摸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。
餐桌上的氛圍漸漸微妙起來。
我婆婆雖然不食人間煙火,但在江家這些年,也很會察言觀色。
大概是看穿了我和江逸之間隱隱透著些難以言明的別扭,她后面慢慢地也不問什么敏感話題了。
跟我聊了聊最近的衣服鞋子包包,算是安安分分吃完了這頓飯。
自從抱定離婚的想法之后,我在江家已經沒有當初的那種自如感。
所以這種場合下本能有些忐忑,連帶著連飯都吃著不安生。
江逸應該也看出來了,于是在桌下悄悄碰了碰我,趁人不備,很小聲道。
“等下走的時候,帶你再去找點什么吃,墊補一下吧。”
我正打算拒絕,便聽我婆婆隔著兩個位置沖我道。
“笙笙,等下住這兒吧,我給你挑了幾套首飾,咱們一個一個試試。”
我心中暗暗叫苦。
“她明天還得上班呢。”江逸從旁替我遮掩。
我婆婆冷笑了下。
“明天周六,就連你們這種周扒皮公司也不會加班吧?”
我以為就此要穿幫,沒想到江逸反應奇快。
“就是我們這種周扒皮公司要加班,所以她要陪我去。”他瞥了眼我,“最近我帶著她,在熟悉手頭的項目。”
江爺爺聞言,忽然側目。
“就是你們跟外國集團合作的那些項目?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燈。”
他指的是Mateo。
江爺爺殺伐決斷一輩子,雖然這些年深居簡出,但對于很多消息還是非常敏銳。
江逸就是在他的調教下,才能一路見神殺神,在北市商場闖出一條血路。
“我心里有數。”江逸撂下筷子,用餐巾優雅地抹抹嘴角,“所以這不是讓笙笙去做商業間諜嗎?”
時至今日,我才對江逸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。
“胡鬧!咱們家什么時候淪落到要靠笙笙去做這種事了!”
江爺爺像是再也忍無可忍,把手里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頓。
“你就是這么養媳婦兒的?”
桌上眾人立刻斂聲屏氣,大氣不敢出。
我不好讓江逸替我背鍋,只得硬著頭皮開口。
“爺爺,江逸開玩笑的。”我試圖笑笑,“就我這個智商,也當不了商業間諜。”
江爺爺從來不會跟我發難,他面色陰沉地起身,側過身沖江逸肅聲道。
“跟我去書房,有話和你說。”
我知道江爺爺十有八九是覺得,我又在替他遮掩,可是天地良心,這次確實沒有。
江逸難得坐著沒動,撩撩眼簾看一眼老爺子。
“我還沒吃飽呢。”
“少吃一口餓不死你!”老爺子氣得直拍桌子,“奔三的大老爺們兒,遇事還得躲在媳婦兒后面,要是沒有笙笙你怎么辦?”
江逸眼神動了動。
江爺爺話音未落,就被江奶奶嗔怪地瞪了一眼。
他這會兒才后知后覺想起我倆之前鬧離婚的事情,面色也有些尷尬。
偏生江逸還在拱火。
“我為什么不能躲在媳婦兒后面?都已經是合法的老婆了。”
這話著實噎人,江爺爺被氣得眼角皺紋都抽動起來。
我見狀不妙,這回是真的要上去打圓場了。
可江爺爺卻先我一步。
“笙笙,跟你婆婆和奶奶去挑衣服首飾。”說畢,沖江逸又喊道,”你小子,麻利兒跟我去書房。”
江逸這回倒是很快就起來,毫不反抗跟著過去了。
我兀自坐在原地,琢磨著老爺子話里的深意,看這意思,今晚……是要留下過夜嗎?
問題來了,上次我可以趁著二老睡著之后,悄悄去住客房。
可這回人多眼雜,可不是那么容易蒙混過關的了。
我狀極無意看向我婆婆。
“媽,你們今天回星躍灣嗎?”
我公婆城郊有棟宅子,依山傍水風景好,通常他們倆都去那邊住。
我婆婆眨眨眼。
“今天不折騰啦,明天白天再走,剛飛回來,倒個時差。”
我的心直直沉下去,這下完蛋了。
她倒時差大概率是睡不著的,那外面有點風吹草動勢必能聽得清清楚楚。
我婆婆不知道我內心正上演豐富內心戲,拉著我上樓一件件去試珠寶。
偏生我半點心思也沒有,一邊勉強敷衍,一邊還要努力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。
老爺子的書房在三樓,但若是江逸聽完訓斥下來的話,勢必要經過二樓的。
最后就連我婆婆都瞧出我這點心不在焉的樣子。
“是不是跟小逸鬧別扭了?”
我正在欣賞她剛剛給我的祖母綠翡翠戒指,聞言一怔,隨即抬頭。
“剛剛在飯桌上就覺得你倆不對勁。”我婆婆從我手里接過那枚戒指,套進我中指,“你沒戴婚戒。”
我心下一緊。
她溫柔地摩挲著我的手,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喜怒。
“夫妻吵架難免嘛,床頭吵架床尾和,動真氣就沒必要了。”她伸手又拿了一套配對的耳環往我耳朵上比劃,“這什么都是虛的,江家兒媳婦的身份才是實實在在的。”
我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,可她卻收斂了那一瞬的意有所指,眉眼溫和地跟我討論首飾經。
煎熬了半小時之后,江逸終于過來接我了。
我如蒙大赦一般跟著他出來,正要說等下瞅個空子溜走,卻見江逸滿臉嚴肅。
“有件事想跟你說。”
“先送我走再說。”我早就對他的“狼來了”開啟全方位防衛模式,“估計你說的也不會是什么重要的事。”
我環顧四周無人,正要小心翼翼往一樓走,卻被他一把拉回。
“爺爺知道你身份這事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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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: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!